2015年7月30日 星期四

+廢話電子報:時事-從無差別攻擊事件的篩選談起+

有「同理心」等於需要「接納對方所有的行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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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公共政策前,讓我們談談「銅鋰鋅」的限制
        同理心,或現在被戲稱的「銅鋰鋅」,時常引導出一種概念,也就是「有同理心就等於該原諒」,導出一種類似「有同理心」=「不追究行為」的概念,然而,這其實是對「同理心」的曲解。「同理心」指的是理解對方所處的脈絡、所經歷的心境、理解對方的狀態;然而這並不表示我們必須「不管怎樣都接納他的行為」,因為這是錯誤且不該發生的事,理解對方的處境,跟接納對方的行動是兩件事,也因此網路上時常譏笑「同理心」為「銅鋰鋅」,諷刺這種將同理跟接納行動混為一談的狀況。
        那麼,究竟是什麼讓「同理心」一詞這麼熱門?主因在於,我們時常在討論各種公共政策時習慣性地排除「非我族類」(以自己的現況思考該公共政策,而非跳出自身框架思考該公共政策對各種不同群體造成的衝擊,反而往往導致公共政策成為各種利益團體的鬥爭之地)因此,為了讓人們能「超越自己的現況」、「跳出自身框架」思考議題,故而有許多人提倡「同理心」,希望讓人們可以靠近彼此、靠近不同的生命經驗與處境,好想得更深刻;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同理」等於「對方所做的都不需負責」。

l   針對無差別殺人/攻擊事件的幾個反思
我個人很喜歡《姐姐的守護者》的作者朱蒂‧皮考特的書,在她的小說中時常以「多主角自述」的方式進行,在這種方式之下,我們時常發現一件事情有很多不同的角度,而不同的主角站的角度不同、需求也不同,因此導致故事裡那些難以調停的衝突,但或許,他們都各自成理。而這,其實就是面對公共議題時的難處,我們時常誤以為有一個選項可以通往全部都好,卻很少發現選項帶來的負面影響。

因此,以柯市長針對社會疏離份子進行「篩檢」以確保安全一事來說,有幾個重要的選擇,好讓我們判斷這樣的政策是否真的是我們渴望與想要的。

(1)   篩檢與過度診斷的一體兩面:

     
      假使以心理測驗或公共衛生針對診斷的敏感度角度來討論,任何「測驗」、「檢驗」都存在誤差,當期待能辨識「每一個潛在有社會攻擊可能的個體」,則可能辨識出許多「假陽性(實際上不見得會進行社會攻擊,卻被辨識為有攻擊意圖的人)。透過「診斷」似乎可以有效地讓「有攻擊可能」的人被辨識出來,對社會群體而言似乎是好事;然而,那些「沒有攻擊卻被辨識為有攻擊可能」的人又該怎麼自處跟處理?面對「不確定什麼時候會發生的社會攻擊」進行篩檢,除非他真的動手了,不然你無法辨識他「真的會攻擊」,但一但他被篩選為「有攻擊可能的人」,則整個社會都會認為「他可能會攻擊」,進而導致疏離、歧視、及缺少支持,而這反過頭來加深了他成為一個「攻擊社會」的人。
      當我們確定自己不論如何不會被這套測驗系統辨識為「有社會攻擊可能」的人的時候,不管這套系統「如何辨識可能攻擊」的人,都與我們無關;不管他究竟是「真的本來就有社會攻擊意圖」或是因為「歧視導致社會攻擊意圖」那都不是我們需要在乎的,因為這些人被篩選、隔離了,就好。問題是,假使我們會被測驗辨識為「有社會攻擊」的人呢?那時候,我們希望自己獲得這樣的待遇嗎?

(2)   用關懷與陪伴,取代分類與批判:
      我時常認為,歸結到底,是我們的文化對於「風險控制」有一種近乎偏執的需求,且期待權威者、家長、政府等「負責確保我們的安全」,而我們則以「放棄自主思考及服從指示」來換取這樣的保護。這種狀況導致政府單位努力地加強各種社會控制,以確保不會有各種違反大家期待的事情發生,也導致我們面對「風險」時,顯得難以面對、處理、調適,而往往淪為指責。
然而,面對這些「風險」時,應該從幾個部分理解:()針對風險的心理建設:理解風險無所不在,對已發生的問題不採取追究責怪的態度;()針對風險發生的原因系統性檢討:不管有什麼制度、規範,問題就是發生了,那麼一定有理由,理解並修改之;()針對人類與人性多一些理解:受限於華人的文化傳統,時常要求「符合角色規範」的行為處事方針,面對不符合角色規範的錯誤,我們時常採取大肆撻伐與攻擊,且基於各種工具性的理由,對人們進行分類與批判,好維持社會整體的運作;然而,當目前社會的許多議題正逐漸浮現之時,如果我們繼續透過分類與批判好繼續維持運轉,事實上是讓已經疏離的份子更疏離、被汙名化、難以有正向的連結與支持;倒不如用關懷與陪伴來取代之,不是讓疏離份子徹底被社會辨認並排除,而是透過日常生活裡「每一個人多雞婆一點」,將疏離分子轉為不疏離、能積極參與社會、感到自尊自信,似乎才是解答。
否則,我們將一直不停創造各種分類、並反覆割裂彼此、汙名化並將彼此從這個社會裡排除;而非創造一個能讓彼此都感到支持的社會。
                                                      

2015年7月16日 星期四

+美麗的合作:西瓜牧師和孩子們的心靈祕密基地+

台西鄉處處可見成堆的蚵殼 (示意圖-網路圖片)
雲林縣台西鄉,因為工作機會與經濟條件因素,在婚配時娶了許多新移民的媳婦,有些媳婦感到被蒙騙因此生育後就離家、也有些媳婦取得居留證後離家;工作機會上的限制,導致工作多以臨時工為主,想求得更好的工作機會只能外移、或去外地工作,這也導致隔代教養增加;不良的工作與勞動環境,或用藥、酒、毒習慣,使得過世的比率也略高。

身在這樣的環境下的孩子,刺激與外在協助都較少,城鄉差距,讓出生在這樣的環境下的孩子人生剛起跑,就有了一個比較辛苦的起點。


西瓜俱樂部

「在這裡我叫西瓜叔叔,我們叫這個地方『西瓜俱樂部』,因為這邊出產西瓜,孩子們對西瓜的生長情況都很熟悉,知道西瓜泡水就會爛掉。我們告訴他們,他們每一個人都像一個西瓜,他們的環境可能不見得很好,像淹水的田地,他們沒辦法選擇,所以有的孩子就會放棄,想說『就讓他爛掉好了』。但是在這裡,我們會把他們每一顆西瓜抱起來,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好的,希望他們不要放棄自己。」

西瓜俱樂部的接送車
雲林縣台西鄉愛鄰協會

聽著吳牧師說著西瓜俱樂部的故事,說著因為這裡是個傳統的地方,民眾會擔心孩子信了基督教以後就不拿香拜拜,以後沒有人拜自己傳香火,加上因為是外地人不容易被接納,因此總是難以順利幫助孩子。最後索性不以牧師身分自稱,而是以一個大家族內的「西瓜叔叔」、「台灣愛鄰社區服務協會」主任的身分,抱著宗教情懷、卻放下那些稱號、專注地協助孩子,長年累月地定居在此。


「這邊的孩子真的很需要協助,我曾經有一天早上起來開大門,發現一個孩子拖著行李,問我『如果有一天我阿公過世了,我可以來這裡住嗎』」,隔代教養下,孩子提早成熟煩惱自己接下來的生活,牧師以不忍的語氣說著。


聽著牧師細數著每個孩子的家庭概況,一路走來的家庭變故,孩子一路走來的心情與改變,不得不由衷感佩信仰的願力,與他們用心之深;他們代替成為了孩子身邊的重要他人。

快樂學習協會-孩子的秘密基地
紙風車(網路圖片示意照)

2006年,吳念真導演發起紙風車劇團的活動,希望將戲劇從國家戲劇院帶出來,到319鄉鎮演戲給孩子看,希望將創意、美學、愛與關懷的力量帶到孩子心中。


台西鄉孩子的秘密基地
隨著到不同鄉鎮辦理表演,因為舞台需要表演前一天搭建及彩排,時常發現許多無所事事的孩子在舞台旁探頭探腦,工作人員會告訴孩子「表演是明天喔」,但孩子往往答以「反正回家又沒有人」,讓吳導演發現「真的!原來有許多偏鄉的小朋友,下課以後真的沒有人管!」

因此,吳導演成立中華民國快樂學習協會,希望整合資源、募款等,協助偏鄉孩子們課後輔導,避免像吳牧師這樣的第一線工作者時常煩惱經費及資源不足,並將這樣的地方都稱為「孩子的秘密基地」

社家協會
社家協會心理師與牧師溝通了解孩子狀況
社家協會歷經三次搬家,終於落腳三重,有一位周先生在自己人生經歷失落與轉換的時期曾經受到諮商服務的幫助,因緣際會認識快樂學習協會、且陪同前往台西鄉陪伴孩子,募款、募圖書及相關資源,看到牧師對孩子們的關懷,以及孩子們的經驗的確是充滿不容易的,因此協助引薦社家協會給快樂學習協會及愛鄰協會(西瓜俱樂部),針對目前在西瓜俱樂部中的孩子提供支持與協助。

而社家協會雖然離雲林台西非常遙遠,有感於吳牧師的投入與大愛,快樂學習協會及紙風車劇團看到的偏鄉現況,以及周先生及夥伴們一同發願替這些孩子的募款,也試著將我們所學的心理諮商與輔導專業,及我們有的器材設備協助投入現場,陪伴孩子們走一段人生的幽谷。

並積極協助台西建立、培訓屬於在地服務心理師,好讓未來的資源能就近且容易取得。

最近在許多愛心人士的協助下剛成立的小型圖書館


雲林縣台西鄉,地圖距離單趟車三個半小時,大眾運輸工具卻需要五點五個小時的偏鄉;面對目前台灣社會許多盤根錯節的社會現況與問題,似乎,單打獨鬥地處理問題已經越來越困難,跨專業整合及資源共享的需求將會日益升高。

而這一切,其實並不容易;合作,仰賴每個團體彼此間的信任程度,究竟在謀求私利、或是在謀求更好的社會公益性、但也不能讓彼此都無法營運下去。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能有這樣的機會參與並見證跨組織的合作,彼此的願力與堅持,是一件的能讓人回歸本心、回顧初衷的事。

※本文業已經過快樂學習協會、吳牧師、周大哥閱畢且允許我們轉述這個故事。


※若您對我們正在做的事有興趣,歡迎您查詢關注「社家協會」,或捐款支持我們提供的平價諮商服務。

2015年7月2日 星期四

+資源與抉擇:同理支持與救難資源配置間的夾縫+

轉引自臉書 @Yi-Kung Lee的分享
※上圖原始連結與原始分享非常值得一看:請往 @Yi-Kung Lee的臉書

愛看災難醫療片跟漫畫的附加價值,就是面對選擇的殘酷。
或許是身為心理師總是試圖找到溫暖接納的點,所以這種殘酷的抉擇總是會讓我醒來,而且重新檢視資源的有限,能力的不足。對資源來說,每一次投入都是機會成本。但,對家屬來說,我不管機會成本眼前這個人只有一個。

於是有了一個巨大的衝突。

某集DMAT裡面,母親懇求醫師拯救跟自己一起在災難中受傷的兒子,因為那是過世的先生留給她的寶貝,最後醫師選擇救母親、沒救孩子,母親憤怒的責備醫師,讓醫師感到不知自己是否判斷有誤、感到挫敗。最末,這名母親的母親來到醫院,感謝醫生救了她的女兒,埋怨的說著「妳的兒子只有一個,我的女兒也是阿」。

生命如此獨特,但資源如此有限。日劇能讓不圓滿在60分鐘裡圓滿(或至少,沒那麼令人遺憾),但現實的世界很難,這種時候,醫護人員需要用盡全力才能讓資源被妥善運用,但,家屬的狀況要的不見得是「妥善運用」。倘若都讓醫護人員專注於專業的服務,那麼這些失落與創傷,勢必會回過頭來衝擊醫護人員的服務。

專業很重要,但如何引導對「不完美」與「資源的有限」的接納則是個難題。我只是在想,不知道這是不是心理師能扮演的角色?

2015年7月1日 星期三

+時事:同理的界線+

《諮商心理師:醫護人員請見諒,家屬的「送錯醫院說」也可能是一種悲傷反應》這篇文章的後半段我個人很喜歡,我只是在想,有時候我們常把同理跟行為搞在一起,同理是否就等於行為都是合理的,我想這個部份我們都認為不是。這篇文章我覺得寫得很好,只是有一點不足的就是對同理與允許行為間的區分沒說清楚。

悲傷的反應,需要被同理、陪伴與承接,但我並不因此認為喪親者對醫護的攻擊是合理的,而認為那應該被放在某些情境裡慢慢的走,慢慢的度過,而不是任著家屬情緒氾濫失去支持,然後孤獨地被拋擲在強烈的情緒荒野中,被想收割收視率的媒體、跟名嘴拿來當茶餘飯後的話題,並繼續傷害這個社會需要的彼此信任。
家屬需要被陪伴,而不是需要允許他的行為與口不擇言。

心理師該做的事情不是無止盡的同理,而是同理跟行為是兩回事,理解情緒跟行為是對的是兩回事;協助他們在這個很衝擊的時刻接納自己的無助、接納生命的荒謬、接納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而不是允許他的口不擇言,允許他們造成的彼此傷害,並對其他大眾指出應該同理得更多。

再說一次,同理不等於行為是對的。

不然同理會變成濫情,此刻的台灣需要大量的同理,也需要大量的陪伴協助認清事實,而非彼此怪罪。

所以我才想補強這點的。


同理,跟允許行為不是同一件事。我認為家屬需要被同理,而且需要快速的進場提供支持,讓他們的情緒可以在一個安全支持接納的情況下爆炸、宣洩等等,而不是像目前,其實比較是因為媒體想找爆點,也想做擴大聲音、引發討論的角色,讓這樣的情緒反而很難被支持跟陪伴。

如何塑造一個可以具有隔離性,讓家屬可以慢慢走歷程的空間,看起來是接下來醫院社工、心理師等心理人員的挑戰了。我相信醫療人員如果有空到網路上看看的話,就我這邊看到的討論都一面倒的支持醫療人員,相信他們一需要休息、二需要系統支持與醫院改造、三才會是同理家屬阿......。

我個人認為這個問題的第一步,應該是建立一個不受打擾的空間,台灣的媒體短期間要都不追收視率,我想大概是媒體主管都換人了,我猜那不太可能,所以怎麼保護傷患、怎麼協助家屬有一個寧靜的空間好好的告別與哀悼很重要。

同時要提供支持的人力進場協助。


家屬會哀傷,但家屬的哀傷是否要以這樣的方式在媒體前顯現?我個人認為不合適;媒體看到家屬的哀傷會不會想報導?我想會,而且很難避免,所以如何由心理從業人員撐出一個哀悼的空間,是我現在想到的核心解法。

隔離兩者,好讓哀悼同理與社會責任能同時完成。

※補充說明:我想說的不是「認清是非」而是「認清事實」,縱使她責怪醫護人員孩子也不會回來了,意外就是發生了,妳現在感覺很憤怒,妳感覺很難過,妳很想找個人問為什麼會發生這件事,妳覺得世界好像崩潰了,妳不知道正常的生活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諸如此類,協助她回到現在,而不是繼續否認的狀態中。

動漫:掀起注意呼吸的熱潮